新组建公办幼儿园今日开学

2011年11月21日 16:47
来源：北青网 作者：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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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带着孩子去被政府接管后的榆林子镇幼儿园报到

甘肃

甘肃正宁幼儿园校车事故造成21人遇难，事故校车所属的小博士幼儿园被取消办学资质，新组建的公办幼儿园将在今日开学。

小博士幼儿园有两个园区，11月20日中午，东边的分园区已经改挂起“榆林子镇幼儿园”的新招牌。23名原有的老师，新增的3名公办小学老师和3名心理辅导老师，都已经到位。在这里帮助筹备复课的榆林子镇小学尤老师告诉记者，从11月19日早上就开始报到，现在已经陆续报了有500多了吧，周一就能够开课。周末的两天时间，幼儿园重新进行粉刷打扫。

根据规划，小博士幼儿园的700多名孩子，有300多名距离比较近的，继续在榆林子镇幼儿园上学，其他就近分配到各个村小学新开设的学前班。

11月19日，甘肃省正宁县人民检察院依法对“11·16”重大交通事故犯罪嫌疑人李军纲以涉嫌交通肇事罪批准逮捕。

正宁县人民检察院认为，李军纲作为榆林子小博士幼儿园董事长、幼儿校车的所有人，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私自改装车辆，指示他人严重超载驾驶，造成正宁“11·16”重大交通事故，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之规定，决定以涉嫌交通肇事罪批准逮捕。

■据新华社、中国之声

一辆乡村校车的不归路

11月16日9时15分，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榆林子镇发生了一起不幸的交通事故，一辆货车与一辆榆林子镇小博士幼儿园接送校车迎面相撞，事故共造成21人死亡43人受伤，其中19名死者是幼儿。今天，被取消私人办学资质的小博士幼儿园，按计划将以榆林子镇幼儿园的名称重新迎回原本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数百个孩子的欢笑声将重新充盈学校，只是，有19名孩子的笑脸被永远留在了那辆车号为甘M-A4975的乡村校车上。

1.一场薄雾中的正周路　

11月16日上午9点，薄雾。阴郁的天空笼罩着榆林子镇，正宁通往周家乡的公路路面上却仍旧有些湿滑。67岁的师宏春像往常一样在下沟村砖厂的门房里烤着火。9点15分，一阵儿童音乐由远及近从屋外传来。“这是从小博士幼儿园校车大喇叭里放出来的，每天都这样。”师宏春说。随后的一声巨响让他感到有些震惊。“开始还以为是汽车爆胎了，但感觉又不太像”，等师宏春跑到外面，眼前的场景让他一下呆住了，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一辆黄色的金杯校车铲入翻斗运煤车的下面，两车的前风挡玻璃全部破碎，零件散了一地，现场没有烟也没起火，甚至没有漏油的味道。

一切好像静止了，安静异常。

“我看见金杯车里塞满满脸是血的娃娃，还有几个娃娃被甩出车外，那些娃当场就不行了。”让师宏春更加记忆深刻的是孩子们身上的血迹，师宏春觉得这时自己的大脑里似乎有些缺血。

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近事故现场，发现两车的司机他都认识。校车司机杨海军是乐兴村人，大翻斗运煤货车司机樊军刚住在中巷村，两家相隔不过3公里。据师宏春描述，杨海军当时被挤在方向盘前已经当场丧命，他旁边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小博士幼儿园女老师王春娟，头上有个血窟窿，怀里三岁大的女儿张猛瑶满脸是血也已奄奄一息。运煤货车司机樊军刚则在这场事故中安然无恙，下车后他还掏出手机打电话报警。师宏春记得，第一个来到现场的是辆教育上的车，后来幼儿园老板李军纲和他媳妇高红霞带人过来了。“这时已经有人把车侧面的玻璃砸开了，大伙儿开始往外抱孩子，我也抱出来两个。”师宏春回忆，当时高红霞跪在地上拦住路上过往的车扒车门，请求他们帮把伤者送到县上的医院里。王春娟的丈夫张宏则抱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这个27岁的小伙子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驾驶小博士幼儿园的另外一辆校车向县医院开，车里放着老婆、女儿和另外12名孩子。

就在事故现场，幼儿园老板李军纲和大货车司机樊军刚被正宁县刑警队带走，当天两人分别以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和交通肇事罪被刑事拘留。

三天后当地政府宣布，取消小博士幼儿园的私人办学资质，更名为榆林子镇幼儿园，由当地政府接管。

2.乡村幼儿园的竞争

2002年，在成都做小本生意的李军纲携妻子高红霞回到家乡甘肃正宁县榆林子镇。经历了一次次生意上的失败后，两人有些心灰意冷。高红霞告诉记者，李军纲16岁就外出打工。1994年，他俩结婚后生下了大女儿。90年代末，李军纲跑到四川阿坝州做起电脑绘画的小生意，这段时间存下了8000元的积蓄。2001年到2002年，高红霞的大儿子、二儿子先后出生，家里开销突然增加了不少，两人不得已回到了榆林子镇。不善农务的两口子重拾起种烤烟的农活儿。

2004年，高红霞的大儿子也已经3岁，两人每日为生计奔波，必须把孩子送到附近的幼儿园里。这时的榆林子镇幼儿园在与当地一家名叫乐乐的私营幼儿园的竞争中倒闭了。高红霞只有选择把孩子送到乐乐幼儿园，“当时的乐乐幼儿园不但有老师上门招生，还有专门的校车负责接送偏远农村的娃们上学回家，这点在当时对家长们来说很具吸引力，而公办幼儿园则没有这些优势。”高红霞后来和自己丈夫计算了一下，单他们这一大家子就有四个娃娃马上要上幼儿园。“在农村绝大部分人都要外出打工，每个家庭在这方面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支出，如果做成生意一定会很不错。”就在这年，李军纲和高红霞决定借钱办一所自己的幼儿园。

刚开办时，小博士幼儿园只有5间房，满院子都是泥巴地。李军纲买了辆二手长安面包车，雇了一个园长和两名教师，自己亲自当司机。园长的工资是每月300元，教师每月150元，孩子一学期收的保育费是180元。第一学期，夫妻俩就招上58个孩子。高红霞回忆，从2004年开始，小博士就与乐乐进行了长达6年的商业竞争。开始时，小博士模仿乐乐的经营模式，高红霞走遍附近农村的每家每户，宣传自己的幼儿园，“如果一个家庭有两个娃来上幼儿园，一学期我们就给50块到100块的优惠，如果有人能多介绍几个本村的娃子来，我们就免他家的娃子在幼儿园里的费用。”

2005年，小博士幼儿园招到了128个孩子。为此李军纲买了第二辆金杯面包车作为校车。经过几年苦心经营，在去年的一场交通事故后，乐乐幼儿园终于退出了竞争，小博士将其纳入到了自己的麾下。此时他们招收孩子数量也达到了历史的最高峰，共有1164名孩子进入小博士幼儿园，与此同时高红霞和她的丈夫卖掉幼儿园的想法却强烈起来。

3.申请书中的新校车

“风险太大，我们没有雄厚的资金，几年下来已经欠下了一屁股债了。”高红霞的小账本记录着从开办幼儿园开始，每年为幼儿园借的一笔笔贷款明细。“很多都是我们私下借的一分利，借一万元一年的利息就是1200元，总共借了有三四十万块。”

高红霞为记者算了一笔账，以今年为例，小博士幼儿园一共招收了740个孩子，他们每学期的保育费标准按国家规定统一收300元。这笔钱要支付小博士幼儿园45名教职工的工资奖金和日常水电开销。每名专业老师810元，非专业教师610元。需要接送的孩子有600多个，每学期收取的接送费视路途远近从80元到230元不等，而4名司机每月要支出工资3200元。每辆校车的油钱是每月1200元。另外小博士幼儿园还从外面租用了两辆私家车来接送孩子。“这还不包括建房子、添置教学设备的资金。”高红霞告诉记者，这几年为幼儿园已经投资接近100万，而收益最好的一年利润也就是5万元。

“几年来我们两口子一直有退出的想法，可谁都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没人愿意接手。”高红霞说去年把乐乐幼儿园承包后，孩子一下到了上千名，几辆校车根本无法满足要求，除此以外，校舍也变得十分紧张。

据高红霞说，为此李军纲曾几次向县教育局递交材料申请资金支持。今年10月小博士幼儿园向正宁县教育局、财政局递交的申请书中，该幼儿园计划改扩建校舍并增添3辆校车，其中添置校车的费用为24万元，共计78.6万元。申请书中幼儿园计划自筹资金28.6万元，向县财政申请50万元。在这份名为《关于修建校舍、购置器材所需资金的请示报告》的下面，签有“情况属实”字迹，并盖着榆林子镇人民政府的公章。

4.被没收后又拿回来的驾照

校车司机杨海军的尸体在事发当天被家人自行抬回，随后被放到殡仪馆中等待埋葬。

在杨海军家人的印象中，他是个不吸烟不饮酒甚至连茶都不喝的老实巴交的农民。2007年，38岁的杨海军的大女儿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幼师学校，每年3000元的学费让他顿时感到了压力。这年开始，杨海军除了继续种植他的5亩烤烟外，开始在外面揽活儿。起初，他在腊月和正月里，为镇上的菜贩子开车运菜，这能让杨海军每月多出1500元的收入。但到了夏天，镇上的蔬菜不再需要从外面运输，杨海军只能呆在家里。2008年，杨海军在乐乐幼儿园找到了校车司机的工作。这份工作为他带来每月800元的固定收入。每天早晨不到7点杨海军就要走出家门，去幼儿园提车，然后再开车到规定好路线的村子里接送孩子们，每天上午跑3趟下午跑3趟。

2010年，乐乐幼儿园一辆超载的校车在行驶中，一名幼儿被从没有关严的后门中挤出车外而受伤。当时开车的司机不是杨海军，此事对他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乐乐幼儿园却因官司缠身而倒闭。此后小博士幼儿园承包乐乐，成为镇里唯一的幼儿园。杨海军顺理成章地变成小博士幼儿园的一名校车司机。

校车超载现象并未因小博士的接手而有所改变。相反，由于有更多的孩子需要接送，原有的校车变得更加拥挤不堪。按照高红霞的设计，被改装的校车内座椅全部拆除，车内两边和中间放上20厘米宽的木板，这样原来荷载9人的金杯车就能坐进30多个小娃娃。实际上，在高红霞设计的6条校车路线中，司机为节省时间往往会在行驶中尽量多地往车里装人，这样校车里坐的娃娃人数往往在五六十人以上，孩子们在车内只能紧贴着站在一起。

杨海军家的日子慢慢红火了起来，家里装了村里并不多见的太阳能热水器，大号的彩电和冰箱也搬进家中。今年初春，杨海军又借钱买了一辆比亚迪轿车，在开校车的空余时间，他开始在镇上拉出租填补家用，此后他的车也越开越快。

据杨海军的家人回忆，今年上半年，他开的校车因为超载终于被县交警队的人拦了下来。“当时驾照、行驶证全都被扣了，可没几天交警就把证件还了回来。”杨海军的家人透露，幼儿园在交了500元罚款后最终摆平了此事。另一位校车司机杨军军告诉记者，“正周路上平时一般不见警察，即使警察见到我们校车也不怎么会管。”在18日晚正宁县的新闻发布会上，庆阳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左江华承认，政府有关部门在校车监管上存在问题。正宁县交警队队长苟邵波也因这起事故被停职调查。

据知情人士透露，事故发生时，两车的时速都超过80公里，而该路段在雨雾天气的设计时速为每小时60公里。校车为接在公路左侧等待的孩子时能节省些时间，就在逆行车道上长时间行驶，当迎面遇上驶来的大货车时，该车向右躲闪正与向左打轮的陕D72231重型自卸车相撞。

经警方查明，这辆挂牌为陕D72231的大货车还系套牌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