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不选择做“虎妈” 称“棍棒”会留心理创伤

2012年01月12日 11:38
来源：中国新闻网 作者：陈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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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影认为，只要荣辱不惊，不怕失败，任何时候重新开始一生都不迟。图为网络上流传的“虎妈”漫画之一。

【作者】虹影口述本报记者陈雪莲实习记者柴丽红采访／整理

【人物简介】虹影，享誉世界文坛的著名女作家、诗人、美食家。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阿难》、《饥饿的女儿》、《K——英国情人》、《一个流浪女的未来》、《上海王》等。其中六部长篇被译成30多种文字在欧美以及以色列、澳大利亚、日本、韩国和越南等国出版。2005年7月，她获得了被誉为“文学奥斯卡”的“罗马文学奖”，也是首位获此殊荣的华人作家。2011年的新书《小小姑娘》则是虹影用浓浓母爱写就的“致女儿书”。

有记者曾问我是否同意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这句话：唯有诗歌和爱情可以引领我们上升。

但我想加上——孩子、诗歌和爱情引领我们上升，让生命永远不朽，因为在我们的世界上如果没有孩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有诗歌，也不会有爱。

是的，已经为人母四年多后，我从那个悲惨的、阴郁的、苦难的女儿，变成了笑得绚丽的温暖平和的母亲。

我四岁的女儿西比尔是中意混血儿，在我今年出版的新书《小小姑娘》中，她手绘了天真而奇异的画作来配我的文字。

西比尔诞生后，我跟天下许多母亲一样，煞有介事地去买了一大堆育儿书回来，包括美国的、日本的、中国的，比如一岁的小孩该吃什么？看了后我觉得，这样的书可能会卖得非常好，但是对小孩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有更多与书店里卖的育儿书不同的、由艺术家和会讲故事的人写的育儿书。我现在每天都在给我女儿记日记和博客，只是没发表而已，它们是我对一个孩子所有要说的话，给她一个人读的，到我老了的时候，也许可能会出版。《小小姑娘》里的故事就是我经常讲给女儿听的，我相信这种书能够启发孩子的想象力，因为从小读的书对她以后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

“棍棒”会留下心理创伤

我没法把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强加给她。我只能说，一个孩子的成长，最好在自由平等宽松的环境里。中国的母亲、世界的母亲，绝对不能做“虎妈”——那样在一个竞争环境里声嘶力竭的母亲形象。我想用宽容的慈母情怀对待自己的孩子。

我得出这样的想法并非凭空而来，我是有教训的，不仅是“虎妈”，我们中国就有谚语：“棍棒下面出孝子”，中式教育喜欢实行体罚，这个是绝对不能用的。如果用严厉的棍棒式教育方法，孩子的心里会留下创伤。我们家小孩我也试着打过她一次。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地上，然后把桌子都掀掉，她把我卫生间所有的东西都甩在地上，我就拿起一个梳子，开始打她，她把那个梳子一下扔到地上，梳子摔成两半，然后她就把梳子捡起来说，妈妈我给你粘上，我说为什么要粘上。她说，你可以用它再打我。我都惊呆了，这样的孩子你打她有用吗？你要是动手打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永远记住的。前段时间我见到我女儿的同学总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一问才知道她妈妈经常打她耳光。

教育孩子，我喜欢用讲道理的沟通方法而非惩罚。西比尔总是非要在冬天选夏天的裙子穿，一般人肯定会说不行，我也告诉她不行，我说，你可以穿，但你会面临着感冒、流鼻涕、吃药、打针。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这么做。你愿意吗？很不舒服，对，她也知道，她穿上了一走出门外冷风就吹过来，她说冷，后来她自己还是选择穿厚的衣服了。

要平等地对待孩子

跟孩子沟通，第一要点是真正了解她的心愿是什么。比如我带西比尔去看病，到了医院，有很多人排队等待，我就让她判断，生病的小孩那么多，我们等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看到医生，那我们今天一直要等在这里吗？或者愿不愿意让妈妈给你找认识的医生看病。她说，那我们走吧。我不是强迫给她，而是很平等地讲给她听，让她自己来选择。

我认为她与我是平等的，我告诉她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好坏之分，人性和世界都是具有多面性。小孩的眼睛雪亮，感觉很细腻，她什么都能看出来。你不要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可能她会更尊重你。

我对孩子的教育也不会根据一般人所言的道德来进行，比如说小孩不上学，所有的人都会想方设法让她去上学，我绝对不会这样。我会问清楚她为什么不想上学，是不舒服吗？哪个老师对你不好吗？还是跟同学有矛盾？还是因为很想念妈妈，愿意跟妈妈呆在一起？比如她说她是因为很想我，我说放学我就会去接你，妈妈不会离开你的。比如说，我会给她几个吻，说你想我的时候，你就摸它一下，妈妈就在这里。

孩子为什么不能不上学？她并不会因为少上一天学就少学一些什么东西，如果她偶尔不想去并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会同意她，而对孩子来说这也是很珍贵的记忆。试想一下，当一群孩子长大后回想童年，“虎妈”的孩子会说我真想有一天不上学，但妈妈从来不允许。而我的女儿就会说，我妈妈同意过我可以不去上学，她说起来的时候是多么高兴多么快乐啊，她多么为我自豪，而且她又会感觉到我这个妈妈是跟她心心相印的。

愿女儿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西方人习惯每年写圣诞卡，里面附着一封长信，告诉所有的朋友自己这一年做了什么。过去一年我也做了很多事，1月份企鹅出版社出版了《上海王》和《k—英国情人》的英文新版，然后我修订“上海三部曲”重新出版，又出了新书《小小姑娘》，同时一直在写一部关于小孩的长篇小说，还去印度参加了一次文学活动……有好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我女儿今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女儿今年年初转学，在原来的幼儿园，她没学到任何东西，我先生和我特别担心，就把她转到顺义最好的一所英国的幼儿园，慢慢帮她适应新的学校。后来我们去意大利度假写作，她在我们住的地方就像一个明星，每个人都特别喜欢她，都叫她一起玩，一回来身上全是礼物，意大利人特别喜欢孩子。她特别爱笑，很像她爸爸的性格，从我们住的街上走到坐车的地方，只有五分钟路程，但几乎要花半个小时跟每个人打招呼和聊天。

新的一年，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和孩子在一起。反正明年她五岁了，就可以随我去任何一个地方了。五岁的她，自我能力就更强了，你告诉她什么危险，或不危险，她的处理方式会更好点。比如现在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画画，我不用担心，她绝对不会去做你告诉她不要做的事情，例如碰电、爬到高处等。

我希望我的西比尔能成为她想成为的人，我就非常快乐了。我希望她将来的中文好过英文，能读我的书，也能看懂别的作家的书，历史要特别的好，从而可以真正了解她母亲的祖国经历的一切，我还要告诉她，荣辱不惊，不必怕失败，任何时候重新开始一生，也是可以的，一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