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飞雪

先生的大拇脚趾头硕大，虽然看了多少年，每次还都会惊叹一下。那是他小时候练就的——先生的家在湘西山里，小时候，没有鞋穿，总是光脚上山砍柴放牛。大拇指要拼命用力抓牢地面，因此，就越来越发达，造成了今日的奇观。虽然早都有了鞋穿，也不用再上山砍柴，硕大的大拇脚趾头却不会再缩回去，而成了岁月永远的见证。不同的是，原来风吹日晒黝黑粗糙的双脚现在被整天包裹在鞋子里，已经有些娇嫩苍白了，虽然肌肉依然厚实。

自己小时候长在胶东乡下。父母是老师，鞋还是有的穿。但很多时候，还是愿意光着脚到处玩，体验那种偶尔被什么硌一下或扎一下的惊险有趣的感觉。好在那时地面上最多也就是些石子树枝什么的，没有更危险的对脚构成威胁的物品。有时不巧踩到了鸡屎牛粪上也并不在意，在地面上随便一蹭，过会儿就什么都没有了。尤其是赤脚奔跑在夏天的地面时，那种被温烫的大地所包裹烤燎的感觉，最终会传递到全身的每个细胞，那是一种坚实的来自大地的温暖。放学遇到下雨，怕把鞋弄脏了，从来都会脱下鞋来拎在手上然后赤脚走回家。裤脚卷得高高的，双脚毫无顾忌地啪哒啪哒踩到滋泥里，泥巴会顺着你的脚丫子的缝隙往外滋出来——那是我如今能想到的世界上最美妙的“滋”味和最有趣的事。在快到家的时候，会找湾深点的水，把脚丫子涮干净，这样不会把泥巴带回家。

女儿小时候也很喜欢光脚，尤其是到了海滩，从来都是把鞋一撇，就径自往海里跑，而我的任务就是在后面捡她的鞋。踩在沙滩上的感觉也很好，但跟踩在泥土上还是不一样。沙是松的，不会从你的脚趾缝里钻出来，泥土则更细腻、更滑润，更体贴地围裹你的脚。小时候也用泥土做很多好玩的东西，又捏又摔又搓，随便弄成什么形状，永远玩不腻。

房子装修的时候，特意装了木地板，而且总爱在家里光着脚。只是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和踩在泥土上还是不一样。有天试着光脚下楼送垃圾，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楼梯上和外面硬硬的小区石板路上时，都感受不到一丝儿时踩在泥地上的踏实温暖的感觉，倒是引来了小区的人狐疑的目光。城市里的确不适宜光脚。

城市里的足底按摩生意倒是越来越火，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怀念那份来自大地的抚慰。我倒是还没有去尝试过，怕倒了我对那份怀念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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