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癌“带瘤生存”

　　肿瘤医院综合治疗科病房，这里的病人大多到了晚期，过道上放着一个爱心书架。身体周刊记者 王辰 图

身体周刊记者 肖蓓

对于肿瘤的姑息治疗理念，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中医在治疗肿瘤方面就一直强调在带瘤生存的前提下延长生存期、提高生活质量，这也是一种姑息治疗的方式。

面对西医缺乏有效治法的晚期癌症，上海龙华医院终身教授刘嘉湘倡导“扶正治癌法”，通过增强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抑制癌肿发展，达到缓解病情，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命，甚至治愈的目的。50年来，经他治疗的患者多达50多万人次，不少被西医判了“死刑”的晚期癌症患者都实现了“带瘤生存”，有的病灶稳定、缩小，也有少数治愈的奇迹。

刘嘉湘说，“过去，人们把怎么消灭肿瘤作为治疗目标，手术、放疗、化疗都是要消灭肿瘤。后来医学界认为，肿瘤五年内没有复发转移才算治愈，而放疗、化疗在美国实行几十年来，五年生存率并没有明显提高，仍然解决不了复发转移的问题。现在医学界又提出新的观点，既然肿瘤无法彻底消灭，治疗肿瘤的终点就成为如何带瘤生存，延长生存期，提高生活质量。这就需要正确认识人和瘤的关系，你是要瘤还是要人。”

扶正治癌并非大补

刘嘉湘表示，中医认为肿瘤是由于身体内正气虚损，阴阳失衡，邪毒包括癌毒乘虚而入，侵犯人体所致。这与现代所说的由于细胞免疫功能低下引发癌症的观点并不矛盾。因此，除了手术、放疗、化疗等常规治癌手段，中医中药也能起到抗癌的作用。

他用中药治疗后生存期最长的几位癌症病人中有一位浦东的潘姓男子。1965年，当时39岁的潘某被确诊为胃癌，剖腹手术时发现，胃部有6厘米×4厘米的肿块与胰腺粘连，并已广泛转移到腹膜，晚期无法切除。潘某在极度悲哀的状态下来到龙华医院看中医，刘嘉湘接手后采取中药治疗。病人吃了中药后奇迹发生了，一开始他坐着推车到医院，两个星期后病情好转，三个月后自己行走到医院，一年后肿瘤开始缩小，两年后肿瘤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这名病人70多岁时仍好好地生活着。

1971年，一名22岁的上海姑娘患上直肠癌，每天大便七八次，次次带血，经医院肠镜检查病理确诊为直肠腺癌，要她住院手术。因为年轻，她死活不肯开刀，就由母亲陪着来看中医。刘嘉湘采取口服与灌肠中药相结合的方法对患者进行治疗，通过灌肠既可以将药液直接浸泡肿瘤，又利于中药经肠道吸收取效。治疗一个月后，大便次数及便血明显减少。治疗五个月后大便正常，半年后的一天，一块肿瘤组织脱落出来，送病理证实为直肠腺癌。一年后肿瘤部位被正常的黏膜覆盖。以后姑娘继续边观察边治疗，每三个月行肠镜检查一次，连续吃了几年中药，结果病灶完全消失。后来她远赴美国结婚并生子。现在，只要回国探亲，她都会来看看刘嘉湘。

刘嘉湘还接诊过许多外籍病人，远至美、日、加、德等10多个国家和地区。曾有一名身患晚期小细胞肺癌的美国病人来到上海龙华医院，求助于刘嘉湘。他在美国被医生诊断为最多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经过刘嘉湘的中医药治疗，美国病人如今仍健在。

面对西医缺乏有效治法的晚期癌症，中医如何让人与肿瘤和平共处？刘嘉湘40多年来倡导中医扶正治癌法。20世纪50年代，当时中医治癌以“攻”为主，常用以毒攻毒、活血化淤等法，疗效并不理想。面对这种情况，刘嘉湘对中医药及中西医结合治疗肿瘤进行了大量的临床研究，他分析了2000余例肿瘤患者的临床资料，认为正气虚损是肿瘤发生发展的根本原因和病机演变的关键，正气虚损与机体阴阳失衡、气血失调、免疫功能减退密切相关。在此基础上，他根据传统的“扶正”学说，以扶正为前提来达到“祛邪”的目的，开始了对“扶正治癌”的探索。

2005年，扶正治癌系列研究通过两院院士吴孟超和王永炎领衔的专家委员会鉴定，刘嘉湘的扶正治癌理论与实践的研究先后获得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国家教育部科技进步奖二等奖，中华中医药科技进步二等奖，从而确立了他“扶正治癌”学术思想的首创地位。

“中医扶正法可以改善症状，提高生存质量，提高机体的免疫力，减轻化疗副作用，延长生存期，这也是近年一些国家的医学界为何对中医药治疗肿瘤感兴趣的原因。”刘嘉湘解释说，“扶正治癌”倡导扶正培本是中医治疗肿瘤的大法，旨在调节人体的阴阳气血和脏腑经络的生理功能，纠正异常的免疫状态，增强机体内在的抗病能力，提高免疫功能，从而抑制癌肿发展，达到缓解病情，提高生存质量，延长生命，甚至治愈的目的。

扶正法虽然属于“补法”的范畴，但不能等同于中医的补法，不是“扶正”中药的简单堆砌，更不能不分阴阳气血的盛衰，都施以面面俱到的“十全大补”。同时，中医扶正法也不能等同于西医的营养支持疗法、免疫疗法。对于肿瘤治疗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既能消灭癌肿，又要做到不伤正气。因此，扶正与祛邪必须根据疾病的不同阶段、机体不同的病理状态而定，从而达到“除瘤存人”、“带瘤生存”的目的。

何时需要中医治癌

刘嘉湘“扶正治癌法”的学术思想，重视“以人为本”，以生存期为肿瘤治疗的重要标准，这与当今肿瘤疗效评价中重视生活质量和生存期的方向不谋而合。

刘嘉湘说，恶性肿瘤的发生，主要是由于饮食失调、劳倦过度、房事不节等原因导致脏腑阴阳失调，正气虚损，六淫之邪乘虚而入，邪毒蕴积于脏腑、经络，出现气滞、血淤、痰凝、毒聚的病理变化，逐渐形成肿瘤。对于早期肿瘤，手术切除、放射治疗或化学药物治疗确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但是当肿瘤发展到晚期，采用这些疗法治疗肿瘤就有很大的局限性，即使是进行姑息性治疗，也会对机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因此，在临床实践中，应根据患者正气的盛衰、体质强弱、年龄长幼、肿瘤的病理类型、疾病分期、病程长短等，灵活运用攻补之法，如对晚期肿瘤不适合或拒绝手术、放化疗，宜在辨证论治指导下以扶正为主，攻补兼施，以减轻症状，提高生活质量，控制肿瘤生长，延长生存期；对于进行放化疗或靶向治疗的患者，扶正为主，以减轻不良反应，提高疗效，延缓肿瘤耐药的产生；对于老年高龄单纯化疗者，以扶正法为主，佐以祛邪，可减少化疗剂量，减少不良反应，实现同样疗效；手术后，完成辅助放化疗，或靶向治疗者，宜攻补兼施以控制肿瘤复发转移，提高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早期手术后，宜攻补兼施，以促进术后康复，防止复发转移。

在辨证选药方面，刘嘉湘很重视结合现代药理研究新成果，选择既符合中医辨证，又具有一定抗癌活性的药物，争取一药多用。如生南星化痰效果显著，其抗癌药理作用也较明显，数十年来没有发现不良反应；猫人参既有健壮作用，又能治癌性胸腹水；生苡仁既能健脾利湿、清热排脓，又能抑制癌细胞生长；八月札能理气散结，又有抗癌作用等。由于肿瘤患者多长期服用中药，组方力求平和，切忌药性太偏，大毒之品攻不宜过，滋养之品补不可腻，常常注意通滞行药。

刘嘉湘在辨证中还十分注意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尤其重视舌质与舌苔的变化。他认为察舌质可辨脏腑阴阳气血盛衰，观舌苔可知邪之寒热、病邪深浅、胃气的存亡，辨其润燥，可晓津液之盈亏。

那么，癌症何时需要手术、放疗、化疗治疗？何时需要中医中药治疗？刘嘉湘也赞同早期癌症的治疗还是以手术为主，但问题是，有75%左右的病人到发现癌症时已经属于晚期而无法手术，真正能手术的病人只有25%左右。放疗、化疗也有局限性，特别是不少晚期病人不宜放疗，化疗缺乏选择性，在杀灭肿瘤细胞的同时，也杀伤人体的正常细胞，毒副反应明显。

此外，化疗也不可能完全把癌细胞杀光，只能消灭增殖细胞，而休止细胞对于化疗并不敏感，有些即使敏感缓解期也很短，一旦停止化疗，这类癌细胞又会死灰复燃，造成癌症复发、转移。而且，化疗时间一长，癌细胞也有耐药性。这样一来，晚期病人大多来找中医，“我们医院肿瘤科治疗的大多数都是手术、放疗、化疗后的晚期病人。”刘嘉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