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旭辉 .《红色体积》 .纤维板上纸板油画 . 79×105cm.1984年。
1985年6月22日是我一生中值得纪念的日子,首届“新具像画展”在上海市静安区文化馆开幕了,紧接着7月16日展览又搬到南京市卫生教育馆继续展示。
“新具像画展”受到理论界的关注是以后的事了。对我们来说,展览办成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普通的说法就是做了一件想做的事情,并没有去多想它能得到何种评价。在85年的中国既使有这种想法也是白搭,反精神污染的呼声才平息不久,不把你打入污染之列就算是好运了。上海的一些观众热切地说,只要不被查封就是成功的了。当时大家的确是担了不少心,用权力来干涉学术问题不是没有先例,但这些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到底,对现实我们能期望什么?!我们不过是一群星期日画家,在展览结束不久,我曾在日记中写道:“……不管怎样,我们每天都得为生活奔波,为事业苦恼,被艺术诱惑。因而共同坠落在生命的巨大深渊中,它的终点是死亡。有时反省自己为何画画?为何办展览?是为了艺术吗?!有时得出的结论似乎不是。这是一种生存方式,并不是为艺术本身。而艺术本身并不是艺术。它是什么呢?!隐没在艺术帷幕之后的是生命,一个宏大而微观的世界。我感到它是一座巨大的山巅,耸立在体内,诱惑我去攀登它,它存在我的意识之外,它往往使我出乎意料,使我困惑不安,我不断地体验,不断地发现,但我还是说不清楚。也许我能说清的时候,我的生命便面临终点了。画画、办展览说简单一点,仅仅是做了一个人想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至于产生什么其它影响是另一个问题。画画和办展是一个证明自己存在的时刻,是一次认识自身的机会,是发现自我、暴露自身的过程。那隐没着的除了黑洞,那穿着外套的赤裸的身体,它从各种思想、观念的暴力中解放出来,从概念的烟雾中显露出血肉,从人生的荒诞中发出尖叫。它向我们显示,它是世界的一部分,尽管渺小,有时甚至可悲,但它符合自然的理性,是自然永恒的形式。它每一次出现就给予我震撼,将我击倒在地,我无言以对,变得不堪一击。它改变着我,我将它视为捉弄,但我无法拒绝,说实话这样的机会,人一生并不很多。而我们长久地生活在平庸愚昧之中,生活在各种文明的套子里,然而那一切是多么虚假而无用。远离着目标,远离着彼岸、远离着灵魂……”。
艺术就如同一项宗教活动,现实的麻木无非是提供着迈向心灵之途的决心。这是生存的必由之路,也是存在的最佳选择,我们还能干什么?!当面对云南高原的静寂和神秘,面对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个人的生存算得了什么?!个人的价值从来也算不得什么!四人帮垮了,开放了,但开放的过程并非是人们内心期望得那么轻松自如,它将是一段漫长的历史,过去的阴影并不是随着它的倒台之日就消除殆尽,它还要今天的人去继续承担。偶像在某一天变为笑料,毁掉的是崇拜者的热情和生命。出路在哪里?唯有艺术这超越时空的幽光在地干线上忽明忽暗地闪动着,诱导着心灵,向它走去。也许那就是人生的希望和价值所在,也许什么也不是,也许那又是一场更为深刻的欺骗。不过,它像一只蓝鸟,是令人神往的,面对它,种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将被揭示出来,那就是我们自身的面貌,我们的本质力量,我的丑模丑样,因为它来自心脏和血,肉之躯,来自生命本能中最潜在的与大地星空一道震颤的呼唤。生命,它属于每一个人,属于每一粒意识到它的种子。
1985年的自发行为正在公正地被写入历史,但心灵的自发行为可以追溯到生命的初始,也许还在更遥远的过去。如果今天感到有所幸运的话,这要感谢生命,感谢历史,感谢那迫使心灵起来寻求自救的邪恶力量,感谢平庸,感谢那一连串想毁掉人性的光阴。最后我只想说,心灵之路是一部写不完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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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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